瑜米之伽
1990,布拉瓦·拉姆(中)和NBC同事们在伊拉克
1986,喜马拉雅山脉,阿富汗
我和摄影师和“圣战者”们在一起,这个武装组织是对抗入侵的苏联军队的。四周是密林,地上是厚厚的积雪(注:阿富汗部分山区终年积雪)。我要把报道传给设在波士顿的NBC电视台……如果我们能活着从这里出去的话。
一 架苏联米格战斗机在高空呼啸着。我们和数百圣战者一样,匍匐前进,寻找掩护。如果飞行员发现了我们,就会将我们的坐标报告给武装直升机。我不知道在如此严 酷的环境里,这些圣战者是怎么活下来的。积雪达到了臀部,山坡是陡直的。他们靠变质的山羊油脂和馕来果腹,而他们的对手苏联拥有全世界最庞大的军队。
我们这次报道采写花了12天时间。我和摄影师拍到了报道所需的镜头之后,我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随着翻译徒步从山里面溜出来。找到藏在丘陵地带的吉普车,然后迅速通过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交界处的部落地区。在这里,如果被苏联军队抓住,同样意味着死亡。
当我们的汽车摇晃着开入巴基斯坦时,太阳已经升起来了,汽车沿路卷起了漫天的尘土。我们的翻译在开车,突然猛踩刹车。摄影师赶紧抓起了器材,随着尘土散去,露出来成千上万临时搭起的帐篷,散落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。
我 们看到潮水般、表情茫然的难民,开始见证世界历史上最大的难民危机:500万阿富汗人(几乎是这个国家三分之一的人口)流离失所。这是最大的难民营之一, 疾病在快速蔓延,不分老幼都困住这里。我看到断手断脚的人;我看到幼小的脸上弹片造成的伤口;一个母亲在为刚刚死去的孩子嚎哭,听得我毛骨悚然。
摄影师开始工作,我也轻轻拿起麦克风,在翻译帮助下,请难民们来讲自己的遭遇。很快我们被几百人围起来,他们都想说自己的伤心事给我们听。我们三个人礼貌地往前推进,朝难民营的医院走去。
在 阳光暴晒下,气温大约有100华氏度(37.7摄氏度),医院里面更热。我脸上淌着汗,环顾四周:金属床上躺满了在战争中受伤的人,地上随处可见血迹。在 无处不在的危机中,却有一种安静的氛围。我跪在一个床边,采访了一个名叫Mahmoud的男孩。他身上缠着纱布。他的身体表面大部分是三度烧伤,由凝固汽 油弹造成的。不过他看起来是平静的,尽管在忍受着村庄被毁、失去亲人和身体灼伤的痛苦。
Mahmoud的眼睛令人难忘,乌黑乌黑,像一个初生的小鹿。我通过翻译问他受伤的经过,他用耳语般的声音回答我:“我当时在门外面玩儿,一个人。然后战斗机飞来了,一切都爆炸燃烧,我身上就着火了。”他紧闭上双眼,明显在努力地忍住眼泪。
我们找到了医院的负责人——巴基斯坦人Shahwani医生,他在简短的采访中说,尽管医学上看起来不可能,但很多阿富汗伤员还是活了下来,这让他感到惊奇。而那些来自巴基斯坦的战士(基本是雇佣兵)就没有那么幸运了。Shahwani医生说,这是“医学上的未解之谜”。